【风我】幻想症患者漫游仙境(三)

是的,你没看错这是风我

依旧是复健写作

巨雷,慎入



3、


有了这一次近距离的互动,我便更放了胆子构思起之后的剧情。诸如一起帮着喂食小区里的流浪猫,在电梯间遇见时谈论起奥利奥的病况……在这些相处中,我渐渐褪下了先前的羞怯和僵硬,变得更自如,互相间像少了点屏障,变得更近一步。


但对方到底是王天风,我究竟不敢坦然面对。他转过脸来时,我的目光便飘乎了,只敢蜻蜓点水地略他一眼,他背过身去时,我的目光又黏回他的脸上。


剧情很快到了奥利奥手术的那天。


王先生虽然说忙,但还是及时赶到了医院。他仿佛是刚出差回来,风尘仆仆的样子,衬衫有些发皱,平时系的一丝不苟的领带也松散了。


医生带我们去看手术后的奥利奥,又详细嘱咐种种注意事项。大致是奥利奥手术完后还要住院,打一个星期的消炎针,之后一个月还要观察,并且要让它静养,不能乱蹦乱跳。


我们一同去给猫办理后续手续,相互间交流虽不多,却像获得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与约定。


走出医院时已是晚上六七点,灯火与夜色渐浓。我当然是跟爸妈骗说自己又去聚餐了,但眼下这个情况,我竟不知自己实际应做什么,更头疼的是,此刻我真的很饿。手足无措地看一眼走在前面的王先生,期待他说句话,不想下一秒他便转身问我:“没吃饭吧?”


到像真是会读心术。


我小跑几步跟上他,跟他站到同一片灯火里,在人行道前等绿灯。


“小区附近新开了家火锅店,想去尝尝吗?”

“打卡式地到新店常鲜,倒是你们年轻人的喜好。”

“你很老吗?我以为能说出“打卡”这两个字的人,不算太老。”

对方笑了笑,往前迈开步子过马路,脸冲着前方大声道:“怎么走?”

“就在前面,”我也笑着跟上他,一指对面的公交车站,“25路几站就到了。”


他看起来就像不常乘公车的样子,当然没有月票,也不知道现在早就可用银行卡或是手机付款了,上车前还在很认真地数钱夹里的硬币。我肆无忌惮地嘲笑他,帮他刷了钱。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打的,但我使了俗套的私心,他也没反驳我。


高中毕业后,我就很少乘这路车了。还是墨绿色的车漆,还是熟悉的街景,还是拥挤的车厢。车窗的倒影里,仿佛还是那个放了学背了一书包试卷,只为一个位子而和各色乘客厮杀的高中生。紧接着车子转弯,街灯一变,窗中的倒影里多了一个男人的身影,我也变了更成熟的模样。


我于是告诉他这是我高中时每天上下学都要座的车。


“一手拉着吊环一手捧着书背单词,或是在车站一边吃早饭一边等车一边吸尾气。”

“我和顺路的同学常座最后一排位子,捧着试卷对答案,或是谈论着今天班级里发生的各种事情。”

“比如说谁喜欢谁了,谁对谁表白,谁又被老师骂了,谁年级第一了,谁又挂红灯了,哪两个老师又不和了……”


充斥着喧嚣、汗臭、汽油味的车厢里,我们面向车窗并排站着,互相挨得很近。因为热,他把领带解下,衣领敞开两颗扣子,袖子挽起,额角渗出了汗,略有狼狈,却还是耐心地听我的闲扯。车窗里时常倒影出他专注的神情,我便也对着那个倒影做一个飞快而贪婪的鹰略。有时他听不清,侧着耳朵向我靠近,我的声音便不由自主地变得更轻了。


大约他站的位子不太妥,挡着下车的乘客,便常要侧身向我靠近,让出位子。后来他索性直接站到我身后,我握着吊环,他握着挂着吊环的杆子。有时车子急转弯,他的另一只手便也握住一旁的扶手,像把我圈在怀里的样子。我红着脸,握紧吊环,努力保持平衡,尽量不在转弯时把自己的后背向他靠去。


车子竟开开停停了很久。


到了餐厅,免不了又要排队,但因为在公车上已有了话题的开端,接下来便如解题时找准思路和公式一样,一切都变得得心应手起来。我们就像寻常朋友那样吃饭聊天,但大多都是我在说他在听,末了附和几句,究其原因是因为作为编剧的我也不知应该安排他什么样的台词。


我说了许多平常不曾讲过,也不曾和他人讲过的话。


其实这家网红店一点也不好吃,但即便如此,我还是异常开心。


因为很近,饭后我们漫步回家。


这时节仍有许多人在散步乘凉,大约是因为先前下雨,所以等雨停后大家都出来了。地面尚未干透,空气潮湿而清新,微风把余热疏散,带着点马路上的尘嚣和不知名的花香。


我们去了趟小店后再往小区里走。一路上劝告了几只在垃圾桶里找食物的流浪猫,碰见了几只试图挣脱绳索打群架的宠物狗,围观了一会儿石凳上爷爷们的棋局,和路灯下阿姨们舞剑的英姿。


走到转角时,一个羽毛球忽然朝我们飞来,从头顶掠过,斜插进身后的树丛中去了。远处几个孩子忙跑过来捡,然而那球卡在高处的枝桠间,以孩子的高度,即便是跳起来也够不着的。


“把球拍给我。”王先生对那个气急败坏捞球的男孩说。


我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。


男孩迟疑地交出自己的球拍。


他接过,在我和孩子们的注视下,踩上一块石头,高举着球拍向上一跃,枝叶一阵摇动,那颗球便掉了下来。


“谢谢叔叔!”


他却没把球直接给那个男孩,而是一挥拍把球从地上勾起,反手直接打给一个远处另一个孩子。对手很机灵,稳稳地接住了这个突袭。


那个导演兼编剧的我看着他出色地完成这个动作,恨不得在监视器后把此场景循环一百遍。


那些孩子缠着他一同打球。


我微笑着抬头望天,漆黑的夜幕中月光澄澈,繁星明亮。今夜已经很美,而明日又将是个好天气。




4、


因为原先那本被我郑重买来的笔记本已经写完,我于是转到电脑上继续码字。敲定之后同去接奥利奥出院的剧情,我熄灯躺上床,却还舍不得睡去,脑中回味起之前的点滴,又想到此刻床头一墙之隔的另一侧,蒙起被子来笑,不知不觉便在满足的微笑中入眠。


第二日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。


我早早地穿好鞋子坐在门边,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,两三首歌的功夫,最后在镜前确认一下头发和衣着,我便带在手机上找了几首欢快的歌曲来听,等待对面的那扇门开启。


几首歌过去了,对面没有动静,一张专辑过去了,对面还是没有动静。


我心下有点慌张,迟疑地开门敲对面的房门,依旧没有任何动静。我立刻恐惧起来,联想起之前因为自作聪明而使得人物消失的事,忙去房中的窗台上看隔壁毗邻的那扇窗,又去找楼下王天风停着的车。然而一切都像及了那个日落的傍晚,黑洞洞地,光秃秃地,没有人来过。


我努力回想自己是否有超出剧本的行为或言语,寝食难安地熬过了一个礼拜,写了许多后续剧情,但502的那扇门依旧紧闭,小区里找不到与王天风有关的半点剪影,流浪猫也不见了。


我在恍惚中想到,以前我也写过许多王天风的同人,但为什么那些就没有变成现实,而偏偏从《501与502的住客》后开始,我写下的文字都应验了呢?我翻出我的那本写满了的笔记本,从头至尾又重读了一遍,忽然灵光一闪——是这本笔记本的原因!它有将写在其上的文字演变成现实的魔力!


我不消一秒钟便肯定了这个猜测,忙冲到买本子的文具店里,想要重买一本,但寻了半天却丝毫没有,我不禁疑心自己是否记忆错乱。我指着自己的那本笔记本问老板,老板掀掀眼皮摇摇头,不耐烦地像赶苍蝇。我当然不死心,又跑了几家文具店,却皆被告知从没进过这批货。及近走投无路的地步,我猛然想起万能的淘宝,使用了拍照功能搜索宝贝,结果倒是有很多,却竟是些与我的本子没半点相像的。


我精疲力竭地回到家,径直躲进房间,把身体狠狠抛于床上。心脏像在深渊里下坠,无止尽地。


母上在敲我的房门。


“一个下午去干嘛啦!叫你买的洗手液买了没!”

“快点好来吃饭了!”


我木然地望着天花板,不为所动。


“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,学费有没有打到卡里啦!”

“好收收心整行李了!”

“这么大的人了,每天还不知道干嘛!”

“李阿姨的女儿暑假里都打了几份工了!你呢?”

“不是出去玩就是关在房间里,和你讲话跟聋子一样,还自己对着墙壁傻笑!”

“是不是要我带你去看看医生!”


我猛地从床上坐起,带着英勇就义般的神色,摔门离家。


天暗了下来,昏黄的街灯亮起。我坐在小区的花园里,茫然地望着那些饭后散步的人们,看着谈笑的大伯们经过,看着牵着狗的阿姨们经过,看着孩子们嬉笑追逐着跑过,看着飞虫打着转儿凑在路灯下。


渐渐地眼前的人少了起来,有什么东西零星地落下,打湿了脸。


原来是下雨了。


我还没和他去医院接奥利奥回家呢!


我跟着那落下的雨,一同哭了起来。


还以为自己是剧本里的女主角,做着些凄美的电影画面,但是一颗心却真地不知所措地碎了。


我凄楚地想着,我竟是这么可悲,需要一个虚构的人来填补快乐。


还不如没有那本本子,还不如一切从未发生过。


我还没从自我悲伤的陶醉中走出来,那阵雨已经停了。我接着枯坐了一会儿,觉得有些冷,哽咽着打了几个喷嚏,想冲个热水澡,于是起身回家。


家里却不知为何没有人,我也没带钥匙。手机只有百分一的电了,斟酌着是不是要给父母打个电话,转头望到对面502紧闭的房门,忽然心念一动,从通话记录里翻出一个多月前,因为乌龙快递而打出去的那个电话。


闭紧眼睛深吸一口气,颤颤巍巍地点了通话键,缓缓贴紧耳朵,有一个声音传过来:






“您好,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……”



我恍惚地想着,我也许真的要去看医生了。



tbc

8102年了,我还是这么爱王天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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